——马年新思

甘如饴(上海作家)

《三字经》曰：“马牛羊，鸡犬豕，此六畜，人所饲。”马，居六畜之首，是人类最尊敬的动物。在古代，马，不仅是生产力的标志，而且是国家综合实力的体现。中国的历史，同时也是无数次战争的历史，几千年刀光剑影中，人与马所组成的骑兵部队，在古代那就是威慑力最强的军事力量！无数匹战马和人一起，创造历史，改变历史。没有任何动物像马这样，通过介入战争渗透到人类的文明史中。前年，我在西安碑林博物馆，一眼看见“昭陵六骏”的时刻，那震撼何其强烈！六匹骏马，都有响当当的名头，分别叫做“拳毛騧”、“什伐赤”、“白蹄乌”、“特勒骠”、“青骓”、“飒露紫”，是李世民在建立唐朝的过程中南征北战，与李世民一起驰骋疆场、同生共死的战马。李世民成为唐太宗后，没有忘记这六匹骏马，令大工艺家阎立德和大画家阎立本兄弟俩，用浮雕刻绘了它们的逼真形象，列置于帝王陵前。我们今天仍能看清，青骓身中五箭，仍疾驰如飞。什伐赤也中了五箭，带伤冲锋陷阵。飒露紫前胸中一箭，牵着战马正在拨箭的人叫丘行恭，六骏中惟这件作品附刻人物。我正在讲授的二十四史中，其中就有《新唐书.丘行恭传》，据载，公元621年，唐军和王世充军在洛阳决战，邙山一战中，李世民乘着飒露紫亲自出马，偕同数十骑冲出阵地与敌交锋，随从诸骑均失散，只有丘行恭跟从。血气方刚的李世民杀得性起，与后方失去联系，被敌人团团包围。王世充追至，流矢射中了飒露紫前胸，危急关头，幸好丘行恭赶来营救，他回身张弓四射，箭不虚发，阻敌前进。随即跳下马来，给御骑飒露紫拔箭。为此，唐太宗才特别将他的英勇形象雕刻出来，与飒露紫一起永伴昭陵。拳毛騧是一匹毛作旋转状的黑嘴黄马，胸六背三共中九箭，为唐王朝统一中国的大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
马，意味着忠诚、英勇、坚强、奉献、重情重义。多少名马载入史册。西楚霸王项羽兵败垓下无颜见江东父老，自刎前却怜惜爱马乌骓，将它托咐给乌江亭长。三国里“人中吕布，马中赤兔”， 张飞的“乌云踏雪”马，通体黑色，四蹄雪白，此马又名“王追”，王者的追随者，或者说，王者也追着要它。汉武帝的汗血宝马等等。每个种类的名马，拥有它自己的文字——黑马是“骊”，青黑色的是“骐”， 黑白相间的是“骓”， 黄色有白斑的是“骠”， 黑鬃黑尾的红马是“骝”。“骁”、“骥”也都是名贵良马的代称，并由此衍生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成语，如骁勇善战、按图索骥、老马识途、老骥伏枥等等。丰富多彩的与马有关的专属文字，足以说明马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。

一匹凌空傲视的“马踏飞燕”，时常出现在各种旅游场合里，这就是中国国家旅游局的“中国旅游”标志。春风得意马蹄疾，马是古人旅游的伴侣。今人即使有车有飞机，也怀念那种“天马行空”的情愫。

马年，就这样，就这样乘着五彩祥云，来到了我们身旁。当我合掌祝福新年的时刻，心中却不由升起一丝忧虑。第一层忧虑，是空气。“遛狗不见狗，狗绳提在手，见绳不见手，狗叫我才走”、“世界上最远的距离，是牵着你的手，却看不见你的脸”……在过去的一年里，各类关于雾霾的段子让人哭笑不得。目前的中国，由于城市化过程的盲目和城市布局不合理而导致的区域性雾霾高发。假如城市的污染治理得不到根本改观，城市化过程中不注意城市之间的相互影响，不留下足够的环保通道，这种不时有雾霾侵袭的局面在中国至少还会持续10-20年。我想，世界上最公平的不就是空气了吗？如果人类，连最基本的空气清新都不能保障了的话，再怎样发展经济，也是得不偿失的呀。假如有一天，大家都发了大财，可是，大家都被空气毒死了，那么，发财不等于是自掘坟墓吗？这时候，我多想变成一匹天马，行在天上的天马，远离人间的毒气！

第二层忧虑，是“忙碌病”。去年，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在“淘宝十周年”晚会上发表演讲，正式卸任集团CEO一职。马云在演讲中说，“明天开始，我将有我自己新的生活，我是幸运的，在我48岁，我就可以离开我的工作，在座每个人你们也会。48岁之前工作是我的生活，明天开始，生活将是我的工作。”我总是很忙，我身边的朋友们，也总是很忙。为了事业，我们整天加油，整天给力，但是，却已经流失了太多的情感。我殷切希望，在“马到成功”之际，我们每个人，也都能卸下“忙碌”，淡定一点，享受生活。

当我关注2014年的愿景时，我注意到以下几个提法：全面深化重要领域改革、全力加快产业转型升级、更大力度建设生态文明、统筹推进城乡建设发展、持续增进民生福祉。这是国家层面的大愿景。对于我们每一个普通人而言，马年总会带给我们新的憧憬。自古以来，怀才不遇而蹉跎一生的人们，发出这样的浩叹：“世有伯乐，然后有千里马；千里马常有，而伯乐不常有。”呼唤人才而求之不得的人们，则发出这样的感慨：“九州生气恃风雷，万马齐喑究可哀，我劝天公重抖擞，不拘一格降人材。”我想，任何生肖，都是一柄双刃剑，要怎么运用，在于人自己。

无论如何，马年，已经踏着云朵来了。最让我高兴的一件新闻，是上海市今后每年从正月初一到公历四月三十日全面禁止活禽交易。这让我陡然忆起《黄帝内经．四气调神大论》：“春三月，此谓发陈。天地俱生，万物以荣。夜卧早起，广步于庭，被发缓形，以使志生。生而勿杀，予而勿夺，赏而勿罚。此春气之应，养生之道也。”此处的“春三月”，对应的节气是立春、雨水、惊蛰、春分、清明、谷雨。这是天地万物理应“生机勃勃”、“春意盎然”、“欣欣向荣”的时令，对天下苍生，皆应“生而勿杀”。《黄帝内经》作为国学经典，已经闭入冷宫太久，没想到今年终于有禁令的下达符合《黄帝内经》的思想啦！真是可喜可贺！ 我想，禁止活禽交易，不仅弘扬了先圣先贤留下的养生之道，更是慈悲、良知、茹素的复苏，是环保、文明、幸福的预兆。

冬季，犹存竹梅品格；马年，更显龙马精神。让我们一起去描绘和实现甲午马年崭新的愿景！